草堰港遗址全貌。
2021年3月29日,张玉凡找到的麋鹿角亚化石。
草堰港遗址陶片随处可见。甘恢元 袁拥华 倪婕供图
9月13日上午,国家文物局在北京召开“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聚焦史前和夏文化重要考古发现,通报3项考古重大项目最新进展,其中包括兴化市草堰港遗址。通报称,兴化市草堰港遗址是江淮东部地区已知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文化面貌新颖、内涵丰富,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填补了江淮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空白。
兴化市草堰港遗址是如何被发现的,发现后又是如何进行保护并挖掘的,目前考古进展如何?记者13日和14日在兴化进行了采访,揭开草堰港遗址神秘的面纱。
5支麋鹿角引发重大发现
“没有您的发现,也不会有后续的工作。”9月13日,在北京参加“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时,江苏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馆员、草堰港遗址考古发掘项目负责人甘恢元给远在兴化的张玉凡发了这样一条微信。
“草堰港遗址的发现是一个巧合,我身边一群人都作出了贡献。”今年61岁的张玉凡告诉记者,2021年3月29日,时任兴化市信访局副局长的他前往千垛镇草王村调研,无意间在一鱼塘岸堤发现许多骨骼残骸,他隐约感觉到这些骨骸具有研究价值,便在岸边仔细寻找,最终获得5支较为完整的麋鹿角。
张玉凡随即致电时任千垛镇党委书记陈荣才,陈荣才将这5支麋鹿角交给兴化文史专家袁拥华。袁拥华与另一位资深文史专家郭保康一起对这5支麋鹿角做了初步鉴定,认为5支麋鹿角均为亚化石标本,其中至少3支存在人类用钝器打磨加工磨损的痕迹。
第二天一大早,郭保康一行就迫不及待地在张玉凡的带领下前往麋鹿亚化石发现地。
“当时通往现场的唯一交通工具是一条破旧的小船,我坐在小船上还未到达鱼塘,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鱼塘圩堤和近水岸处露出水面的高地上散布满陶片、骨器碎片、麋鹿角碎片,一眼望去能有成千上万片。”回忆起当时看到的场景,年近八旬的郭保康依然很兴奋。结合对鹿角的鉴定,他认定此处是一处古人遗址,且年代较为久远。当天下午,兴化市文体广电旅游局便迅速向省、泰州文物主管部门汇报。
当年4月2日,甘恢元从省里赶来,和泰州市文物保护研究中心主任王玮等一起赶赴现场进行实地调查和勘探,初步判断这处遗址距今约7000年。随即,遗址上发现的部分遗物由工作人员袋装带回,分类造册,登记入库,遗址周围安排专人24小时值班,拉设警戒线,严格控制人员进入。
遗址所在地原名草堰港,原为大面积的芦苇荡,后改建为水塘,用来养殖鱼及螃蟹。“虽然开挖水塘对遗址造成了较大程度的破坏,现在地表散见的大量古文化遗物也为开挖鱼塘时扰动所致,但如果不是挖了鱼塘,水下2米的遗址可能到今天也不会被发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郭保康说。
考古发掘翻开史前文明
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南京博物院、江苏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于2022年12月开始对遗址展开考古发掘工作。
2023年8月22日,在兴化市召开的江苏地域文明探源工程推进会上,南京博物院考古团队首次对外披露了兴化草堰港遗址发掘初步成果,认为该遗址距今约7200年,是江淮东部里下河地区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
9月14日上午,记者来到草堰港遗址现场,主道与鱼塘间已经填埋形成了道路,不用再乘坐小船通行,遗址挖掘地点进行了保湿覆盖,热烈的日头下考古队员正在进行挖掘工作。
跟随考古人员在鱼塘岸堤寻找古人留下的遗迹,走上几步便能看见地上的陶片和骨器、蚌器碎片。在鱼塘近水岸处的地上,考古人员拿起一块白色骨骸说,这是麋鹿角亚化石,根部横截面不是圆形,有明显磨损痕迹,能证明是人类加工造成的,三年前就是通过发现麋鹿角亚化石进而发现遗址的。
9月13日还在北京参会的甘恢元已连夜赶回草堰港遗址现场。“草堰港遗址总面积8万余平方米,被近2米厚的自然淤积层所覆盖,特殊的低海拔湿地饱水埋藏环境使得大量有机质遗物得以完好保留。”甘恢元介绍,到目前为止,考古发现房址、灰坑、灰沟、水井等遗迹200余处。其中,房址分为木构建筑与芦苇建筑两大类;灰坑集中分布于发掘区西部,部分用芦苇席铺底,一定数量的灰坑内填埋有木板或圆木。
目前已出土陶、骨、石、木、玉、蚌等各类遗物2800余件,陶器中釜占主导地位,其次为罐、钵;骨器数量众多、打磨精美,其中鹿角靴形器已出土300多件;木器有钻木取火器、纺轮、浮漂等,其中钻木取火器为目前国内所见最早。动植物遗存极为丰富,炭化植物遗存以水稻为主,动物骨骼遗存主要为家养动物猪和野生动物鹿、獐等。
填补区域考古空白
草堰港遗址的发现和发掘有什么意义和价值,草堰港遗址的兴衰对于区域环境变化与人类适应性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关联?
“草堰港遗址为江淮东部已知年代最早的史前遗址,填补了区域考古空白,塑造了淮河下游史前文化和社会面貌,是中国多元一体史前文化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甘恢元说,通过前期考古勘探、年代学研究和环境考古研究得知,距今8500年前,遗址所在区域地面比现在低10米左右,在这8500年间,随着全球气候环境变化所导致的海平面升降以及长江、淮河等河流带来的大量泥沙淤积,遗址区域经历了多次海陆变迁,在距今7200年前遗址区域为滨海湿地,是野生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的宜居之地。草堰港先民选择在此定居,种植水稻、狩猎采集,繁衍生息数百年。随着再次遭遇海侵,随后变成受海洋影响的潟湖,不再适宜人类生存,草堰港先民被迫迁徙至地势更高的地区。
“所以在遗址上能够看见1.5至2米厚的淤积层,其中既有海相沉积也有湖相沉积,至新石器时代晚末期,该区域再次成为适宜人类居住的陆地,在周边形成了以龙虬庄、蒋庄、南荡等为代表的龙虬庄至良渚/龙山时期的遗址,如今,遗址东距黄海直线距离已达百余公里。”甘恢元感叹,草堰港遗址的兴衰及区域内史前文化的发展进程正是环境变化与人类适应性之间关系的生动体现,对于当下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亦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目前,遗址发掘工作仍在进行中。“截至去年年底,共抢救发掘遗址2100平方米。今年从抢救性发掘工作转变为主动性发掘工作,这次一共获批1000平方米。”兴化市文体广电旅游局副局长汪夕禄说,目前已对草堰港遗址进行国家级文保单位申报,遗址周边拟建一所展览馆专门展示发掘出的文物。
“草堰港先民是从哪里迁徙来,又迁徙到哪里去,现在还不能确定,对发掘到的文物与周边遗址中的文物做对比溯源是下一步的考古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汪夕禄说。
编辑:王魁 袁婷
校对:王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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